重伤难愈,旧事勿提。

《饮鸩》十七

CP:张启山X陈霆

类型:人物AU/谈恋爱遥遥无期

篇幅:良心发现放的存稿




是清晨。

 

长沙的火车站已很是热闹,站台有不少人了,有的是等着列车来接人的,有的是要踏上火车的,各色各样的行人,大小不一的包裹,远远近近走动的,或者是站住了仔细看着手中车票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昨晚的长沙,延续了午后的雨,这时候雨差不多是停了,水泥站台上有水痕,远处有雾,绿皮的火车从山的那头拉着长笛由远而近的靠近,透过薄薄的白雾,人的视线透过滴答滴答的站台边缘。

 

火车进站了。

 

人群中的男人整理了帽檐,提上了身边的藤条箱,在一片深色里,那一点黑中的毛茸茸的红,高高的从人流里离开了,走近了站台边,递上了一纸车票。

 

那一点火红淹没在了绿色里,不见了。

 

“你说张启山买了今天早上最早的火车票走了?”陈霆一晚冷的没睡好,但也眠了好久,晚了点起来去盘口,撞上了阿祥,撞上就给他放了个消息,像大棒似得打了个满头清醒。

 

“火车票今天早上的是哪儿到哪儿?”他是急不起来,不是不想着急,压着性子追问,下头的伙计马上说了句是到北平的,陈霆哪儿能多想,当即开口就是你马上给我买今天最快能到北平的火车票。

 

伙计支支吾吾说最快的最快的也只有几个时辰之后了啊。陈霆直接从怀里拿了钱给他,说,不管,反正只要是今天的,你马上给我买过来。那小伙计接着钱就跑,因为大佬的脸色并不好,看起来是要发火,阿祥看了跑开的小伙子,又看陈霆,问:“你要追上去?”

 

“是。”

 

“你知道他去北平做什么吗你就这么追去了?!”阿祥越来越不懂陈霆在打算什么了,这事儿哪儿能让他这样上心,以前这人不是这样啊,多大的事儿都要理的清楚明白了他才动手的,这怎么最近一弄张启山的事儿变得急躁了。

 

“昨天我让你派人盯紧了那些人,盯着的伙计在哪儿,我要见他们。”陈霆不打算多解释,知道这时候越解释越乱,阿祥也懒得管他,说了句在里头呢才回来,男人听了扭脸就进屋,进去没多说,直接往位置上一坐,说,一个一个来,轮班发现了什么,一五一十说。

 

张启山的没想到消息来的这样快,和午后的那雨一样的快,下午晚饭前,副官就领了老九来,这老九一进门就给他道喜,他倒是奇怪,说是什么事儿你高兴成这样,解九和他说,他手下的人找到了鹿活草的消息,在北平的新月饭店拍卖上,会有鹿活草。

 

这消息一出张启山也高兴,脸上露了笑,说真有这么巧的事情,解九说这是佛爷诚心感动上天,要保佑我们长沙城啊。对方哪里吃这一套,推辞说你这样像是八爷上了身,然后就说先去找二爷说一声,把消息告诉他,解九先说了好,说后面的事情再详说不迟。

 

“这昨天下午张启山就去找了二月红,不知道是谈了什么又出来了,然后还跟着张启山一起去了军区那边儿,之前去的解九后来也来了,齐铁嘴也去了,他们在里头待到快晚上才出来,各自走了。今天早上,二月红和齐铁嘴,还有张启山都换了便装,去了车站,那时候的火车,只有上北平的,我们兄弟还害怕不保险,问了问哪儿的警卫,确定了说真是去北平的。”

 

几个伙计见状,哪里还困的下去,赶忙清清楚楚的交代了,这一趟说完,陈霆就算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去哪儿的,也该知道是为了谁了。

 

能让二月红出马的,除了他夫人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的紧张。

 

这一趟北平,不去都不行。

 

“对了,霆哥,我们昨天跟着陈皮,傍晚的时候,陈皮被张启山的副官带走了。”

 

陈霆琢磨事情琢磨了一半,被打断,听着拧眉,反问道:“看清楚了吗,被张启山的副官带走了?带去了哪儿你们查没有。”

 

几个伙计摇头,说都在动手,不敢上前,更不敢跟,更别说是跟着去了,这下事情又摊明了点儿,陈皮果然是和裘德考做了什么交易,裘德考给的是救他师娘的药,但是这药,好像确实不这么干净。

 

看来矿山那地方,张启山是铁了心要请二月红出山,此次去北平,多半是为了能治病的药。至于什么药要去北平才有,这个倒不得而知。

 

他倒是就坐在堂上,一言不发的,几个兄弟面面相觑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一会儿之后外头传来两声,大佬,大佬,陈霆回过神,看着之前跑出去的人拿着东西跑了回来,喘着气说,火车票买来了,最后几张了,是下午三点的。

 

陈霆把票接过来,问道:“最近去北平的票这么少?”

 

那小子抱着茶喝了两大口,摇头说霆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乱,哪儿敢这么多火车往那边开,再说了,铁路都要给炸完了,北平还安定着,去的人都想去哪儿啊,票肯定难找的很。

 

他倒是了然,说了多谢,看了堂上的兄弟,缓下面色说了句都歇息吧,睡一会儿起来吃点东西,昨天都辛苦了。

 

几个人才哎了声各自走下,倒是陈霆没闲着,就着茶喝了口,拔腿就要走,阿祥要拦他,被他一句话回了过去:“别拦着我,我一定回来。”

 

后面的话还没等发作就没得听,他自己都走出去好远了。陈霆这一趟他不去别的地方,直接往那个叫做美利坚长沙分会的地方去,结果还没近了那地方,便远远的看到几辆军车开过来,近了就看到那第一辆车的车位上,坐的正是裘德考和那个之前他见过的日本女人。

 

车正从他的身边擦过去。

 

那一男一女,臭了一张脸。

 

张启山得了消息,拿了钥匙下楼,跨了机车拧了火出去带出院子里一道水痕。

 

到了二月红府上,管家给煮了茶候着,不一会儿正主到了,张启山起身迎他,两人落了座,二月红吩咐管家下去,张启山问你可知我来为何事。另一人点头,倒是引得和他对坐的人笑笑,说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为了矿山的事情来的?

 

二月红自然答应是,张启山摇摇头,说,是另外的两件事,一件是,你知道不知道给夫人用的药是什么。另人答说是陈皮请来的西洋大夫开的药。

 

张启山自然给他否了,一五一十的和他把药的一切说了一次,也没忘了说那药现在日本人才有,事关贩毒,想找陈皮谈谈,希望他别介意,二月红攥紧了手,皱着眉说不仅是你要问问他,我也要问问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至于另一件事自然也是告知二月红,对方显得颇为激动,说着就要走,被拦下,安顿了两句,说要和老八老九商量商量,明天再出发。二月红回过神,想到新月饭店的规矩都是不少的,觉得他说的是,点头应允,张启山瞧他,伸手拍拍人肩膀,和他说先把夫人的事情做完了再做别的,你放心之后就离开了二月红的府邸。

 

陈霆能知道的是也许这一时半会的,裘德考是回不来了。

 

不过就算是回不来,他也得涉险去找,一路赶过去,车是进的军区,也就是停在张启山的院子里——幸运的是,只是等,没有来得及找,而且等来裘德考的时候,他和那个女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没有走进那个巷子。

 

似乎是他和那个女人在说着什么,可话音刚完,他就看到了站在巷口的陈霆。

 

陈霆站的极随意,就靠在最外的路口上那黑色的灯柱边上,衔在嘴里的细长白烟随开合的动作和呼吸轻颤,唇齿间冒出混在热气里的白雾,男人弓着半身,后腰抵靠,外套敞着,有半点动作就随着晃动。

 

裘德考要知道张启山去哪里了,而还是非知道不可。

 

而显然的是,答案离他不远,近在咫尺,就裹在你团白茫茫的烟雾里,他拦下一边的日本女人,向着巷口走过去,靠的越近他就看那个男人越清楚,那支没抽完的烟被手指接下,扔在水泥牙子上,皮鞋尖造就了底下的一摊灰烬,还有一阵青烟。

 

“去北平,今天下午的火车票,我只有一个要求。”

 

“陈先生请说。”美国佬的语气更奇怪了,陈霆弯腰下去捡起没烧完的半截烟身,捏着掸去上面的灰,打量着裘德考和那个女人嘴唇一圈儿红,而且说话间都透着辣味,该是——这群人真有意思。

 

“我知道你会知道他在哪儿的,所以,我会以张启山的身份出席任何场合,具体我要做什么,你不用管,如果你不愿意,这笔交易也可以不做。”

 

陈霆的要求听起来极奇怪,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张启山的身份出席?但是裘德考那时候似乎是被辣晕了脑子,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这一答应完,男人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火车票,在那半截烟身上一卷,放到了裘德考的上衣兜里。

 

“合作愉快。”男人反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离开的潇洒利落。

 

“裘德考先生你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个要求?”田中觉得这个男人是不值得他们合作的,从上一次开始就这样觉得,她总觉得和这个人合作会很危险,总没有这么靠谱,甚至还没有陈皮阿四靠谱。

 

“有得有失。”裘德考摸出手帕遮掉辣的通红的嘴唇,转头走进人群里,又哑着声吩咐道:“尽快找人查张启山到底是要去哪里之后通知我。”

 

田中只好答应,低头掩着唇快步先离开了。

 

为什么要做张启山?

 

陈霆走在街上,自己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连自己一时间都找不到答案,他走过一家裁缝铺前,余光瞥见里面一抹墨绿,脚步停了下来,退了回去,他瞧见里面挂着一件,很为眼熟的墨绿色大氅,不过样式比他见过的那个简单些。

 

既然要做,也得做个全套咯。他这么想着,走进了铺子,走到那件挂在假人身上的大氅前,伸手抚上领边儿,开口道:“老板,我想要这个。”

 

黑色的毛领从他的手指尖溜走,有些痒痒的,引来男人难的得抹了唇角笑开。

 

一行人上了车,各自寻了位坐下,就开始按着前一天晚上老九部署的一切进行着,火车车轨哐当哐当的响着,送来一声一声的由远而近的,神神道道的念叨声,那念叨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走过去了,进到了下一节的车厢里。

 

齐铁嘴一进下一节车厢里就皱了下鼻子,车厢里都有股子膻味,闻起来并不让人舒服,而且还有戏曲儿的声音,一瞧,见了一步远的地方有两个穿着厚实的男人,心里想着该是这儿了,便推开门走进去,低声道:“哎,两位大哥,算命吗,照顾一下生意呗,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那两个人听到有声儿,转过去看见个穿着布衣褂子的算命的,嗬了声,嘲笑道:“你这是算什么命啊,真有这么准不成?”

 

这算命先生还没开口呢,车厢里走来一个警卫,看他一眼就招手赶他出去,说别在这儿乱嚷嚷,出去出去,别在这儿。

 

算命先生急了,走过去说大哥大哥别急,讨口饭吃,讨口饭吃啊。警卫员不听他这些,说你讨口饭吃是讨了,这吵着别人休息怎么办,出去出去,别在这儿呆着,出去。

 

这下软的不行,只要显个灵,算命先生对着那警卫员一看,说道了几句,那警卫像是被他说中又不愿意承认,推脱两句,但又奈何这算命的又凑过去低声嘀咕嘀咕,警卫员终于是改了口,说,不知道长有何办法可解。

 

嘿,这下行了。

 

这算命先生凑过去又说了个方法,说你一定按着做,准保就没事了。警卫员欣喜的点点头,给他侧了个身,让了个路,说,你小点声,别吵着别人了啊。

 

“好好好,多谢多谢。”齐铁嘴谢过警卫,慢慢悠悠的走进车厢,这一走才发现,无论是这过道上,还是这车厢包间里,都坐着的是清一色的穿着貂大衣的人,一个个的都别着长刀,不是好惹的料子。

 

这再多走了几步,离着那戏曲咿呀声近了,齐铁嘴那开着的一点门缝里瞅着一看,斜靠着一个穿棕色貂皮的男人,腰间别着个鞭子,金色的柄,亮亮的——就是他了!

 

张启山与二月红对坐,拿着报纸作掩护,听着老八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又等待着里面的动静,去了好一会儿了。

 

这过了不晓得又多久,又听到那远远近近的略略拖着的喊声——算命啦,算命啦,不准不要钱,算一卦,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东西在胸口位置,九个打手,都带着刀,在前面第一节车厢,第二个包间。

 

隔着报纸的那个人站起来了,朝着后面走,他身后那一声又一声的算命啦后面接上了警卫员的声音——火车要过山洞了,注意好自己的财物,注意好自己的财物,小心小偷啊——

 

小心小偷啊——火车要过山洞啦——

 

哐当,哐当,哐当,铁轨撞在铁轮上,这样飞快的响,飞快的响。

 

陈霆带着一件大氅回了住处,拿了随身的藤箱,从衣柜里才挑了两套衣裳,可这么一叠下去,就装的八九不离十了,他瞧了眼那箱子里的两套西服,想想取出一套来重新挂了回去,目光和手一齐抚点过柜子里那一列衣肩。

 

厚重的布料摩挲在手心,触感极柔。

 

他的眼神留在隐在最末的一套深色西服上,探手从领口抚至肩处,合掌一捏,一退,把那套衣裳取了下来——是一套好久不穿的衣服啊,男人把它放到床上,同散放在边上修改过的墨绿大氅并排着。

 

倒无甚不配的。

 

楼下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到了点,哐哐的敲的直响——离火车出发还有两个小时。这足够他好好的洗个澡,然后换身衣服,再去火车站赶上三点的火车,不过隐隐的觉得,这一次一去,不是这么简单能完了的。

 

陈霆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后没再多想,两下脱了穿着的衣服,朝着浴室去了。

 

老九说过,长沙去往北平的路上,要经过五个山洞,而最后一个山洞的时间最长。老八以算命为借口套到彭三鞭所处位置,二爷借火车经洞时去一取邀请帖,还要张启山里应外合,而末了——自然是要三个人压运气好好的上赌一赌了。

 

哐当——

 

亮堂的车厢暗下来了,火车头的上的白烟滚滚的弥散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有人上了铁皮的车顶,停在了其中一节车厢上面,再转眼,只见那向后面的白雾从前头碎了风从那模糊的人影上一闪,车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暗不见五指的车厢里,木桌上叠放着一张还有余温的报纸,昏暗里只能隐约的看见那之前消失的一点红色的羽,又高高的立了起来,朝着前面去了。

 

哐当——

 

狭小的包间里突然多坐了一个人,坐在座位里侧,那个面上刀痕的男人隔着厚厚的貂衣也觉得腰间发冷,而从腰间,再看上去,赫然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好个名角,二月红。

 

那一点红站在了那车厢的门前,玻璃上红色的大字把他的脸都分离的不真切,而他身后很快的窜来了一点布的白,那白色的一点开口悄悄的问:“佛爷,怎么样了?”而那羽红不曾回答,一双遮掩在圆帽下的眼直直的盯着里面的车厢过道,抬手拧开了门把手。

 

哐当——

 

从一开始的地方豁然起来了,人从黑暗里惊醒过来,纷纷跳起身冲到那只开着一半门的包间门前,那里面本只坐着一个人地方现在添了一位,两位都各自笑笑,短发男子伸手抓住身边放搁的手腕,笑道:“二爷,我可喜欢听你的戏了,今日得见,不如和我喝一杯啊。”

 

二爷也笑一笑,说还三爷客气,我有事,要先走了,又被摁下,碰上一杯要递来的酒,他主动伸出手去把装满酒的杯子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夸赞道,好酒。

 

“二爷果然识货,不过在我这里,好酒孬酒都是一样。”彭三鞭更是要拦住他,说:“二爷别忙着走啊,来人,把珍藏的好酒都拿来,我要和二爷好好的喝一杯,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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