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难愈,旧事勿提。

《雪候鸟》3 吏青衍生

《雪候鸟》3

 

Cp:吏青衍生

Cp:苏明利X阿金

文幅:短篇

 

3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苏明利就跟在青年人后面,望着近在眼前的背影,看他的发在阳光底下变得柔软的样子,浅浅的扫在后脖颈上,引得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碰一碰。

 

看看触感是否如他所想那样的好——他的手蜷在袖子边儿,习惯性的拇指想去摸中指上的戒指,却落空了,手指尴尬的乱了套。

 

阿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能感受到后头有人看着他,也知道是苏明利,他们本来就是要去吃饭的,可是这饭到底要去哪里吃呢?

 

去酒楼?去路边的馄饨摊?还是去他从没去过的地方?可吃饭的地方,还有什么别的样子吗?无非菜色或装潢不同罢了。

 

阿金这么想。

 

尴尬的不止是自己手指到的习惯,这气氛更在热闹的大街上,硬生生横贯在两人之间——我到底怎么就脑子发热了,这下怎么办。

 

苏明利心里又叫好又不叫好。

 

他的心还是跳的厉害,眼神挪来扫去——因为那个青年人似乎发现自己这么直直盯着他,那一瞬的肢体僵硬让他心下惊起,他不敢再这么看下去,生怕那个人突然回过头来,两人眼神撞上。

 

他为什么心跳的这样快?

 

他这么低声骂自己没出息,和个没见过荤的愣小子似得。

 

这么走着走着,就快去了好长的街,突然阿金停下,他去叫他身后还在自我争执的人:“有钱…不,这位先生,你到底要吃什么?“

他是想脱口而出叫有钱人的,可是想起之前他的表情,自己这么说着本来不是那些个意思,要是真的误会,就算是莫名相识的人,怕是也不高兴了。

 

苏明利猛地抬起头看他,支支吾吾的四处乱看:“我…我没什么想吃的,不是,不对。”在青年人露出疑惑时候他才记起是自己让他一起吃饭的,他这下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苏明利很快的发下周围似乎没有适合他去的地方,又卡在了一半。

 

倒是那青年人,他看苏明利这样,主动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对着他指了指边上的一家店,他问苏明利说:“既然不是很饿,那不知道先生,愿意不愿意去吃碗面?”

 

“吃面?”苏明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家老店挂着的招牌就三个字——阳春面。

 

阿金看他,笑的开怀:“啊,阳春面,这家阳春面,特别好吃,先生是刚回来吧?想来…先生可能没吃过这些东西,不过,既然您不这么饿的话…嗯….”

 

苏明利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他拉上青年的手腕,他笑着回答他说:“没事,也许这些也很好吃呢,饿了就吃,这顿我请了。”

 

两人撩布帘进了店。

 

这时候这地方已过了吃食的时刻点,人不多,空桌子干干净的,四方摆着,上面放着竹筷筒,屋子里侧是一口大锅,上头烧着不水,烟雾缭绕背后站着个中年男人煮着面,见他们进来了,热情的招呼了一声:“哎——两位,是来吃面吗?您先挑位置坐下,面就来——就来咧!“

 

苏明利和阿金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打量着这店铺,它简单的很,处处都透出一股子老旧的味——旧,可不腻。

 

阿金常常回去看那中年男人煮面,看他把面条撒进热锅里,看他用竹爪捞起煮的刚好的,白净,韧劲极好的面放进老青瓷的碗里,烫好的小青菜被筷子一挑,就稳稳落在了面上。

 

他指着那烟雾,对苏明利说:“你知道吗,这师傅做的阳春面,特别有名气,无论是哪儿的客人,只要吃了他家的面,就一定会再来一次。“

 

苏明利把回视这房子的眼神收回放到那个一直都有笑容的青年人的脸上,自己也忍不住的扬起了嘴角,他说:“是吗?那我一定要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来吃第二次?“

 

这时候中年男人端着一碗面送了上来——“来咯来咯,一碗阳春面。“

 

阿金一边把筷子抽出给他一边把面碗推过到他面前,说话的语气里带着笃定:“你一定会再回来吃面的,我相信师傅的手艺。“

 

苏明利把碗接过来,看着那碗——对于他来说清汤寡水的面。

他是从小吃惯了好东西的,这些东西,说来,他真的没吃过,苏家是江南出了名的富裕,别说阳春面,就算真的有面条,也是最好的食材堆砌出来的一碗面条——穷人家的东西,他当真没沾过。

 

师傅手脚麻利,他还没来得及下筷子的时候,阿金的面就上来了。

 

青年人道了谢,深深的嗅了香,他抽出筷子,在面碗轻挑了两下,那挺爽翠绿的小青菜就夹杂在白净的面条里,翠色的葱花浮在边缘上,点点油花儿从底下冒出到上头,一阵子油特有的香——青年人挑面吃了一口。

 

这过程里,苏明利一直看他。

 

看阿金满足的咽下好几口面条,抿了口汤——“你怎么..不吃?“青年人吃了几口垫着了,才发现吃面的声音只有一处,他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两人的眼神撞到一起,阿金拿着筷子的手动了一下,他想:是不是我这吃相吓着他了。

 

他悻悻的想要放下筷子,却被苏明利拦住:“哎,你别误会。“然后苏明利一手拦着他要松筷子的手,自己一手挑了热腾的面条,吹都不吹就往嘴里送——烫!

 

苏大少爷呛红了眼,又不能吐了面,就这样愣是滚烫的吃食下了肚,阿金看他拦住自己的手都整个握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再看了几下表情,知道他肯定烫着了,他吃的那样快——青年人又不忍了笑,他握住苏明利的手腕,把倒好的冷茶放到他手心里。

苏明利这下是味儿没尝到,烫的难过,阿金把茶水放到他手里,他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喝了,全然顾不得什么面子,这茶下去,才舒服了点儿。

 

他拿着杯子喘了气,青年人规规矩矩的坐着,手掌在膝盖上搓搓几下,见他表情好看了,又提起茶壶,试探着问道:“先生,你还要茶吗…烫着了吧?你慢点吃,虽然这面,冷了不好吃,但是你也别急…我,我不和你抢的。“

 

这话逗得苏明利是又气又笑,他伸出手把杯子一放,本能的就像去揉那个青年人的柔软发顶,可这手刚放过去,就不好收回来了。

 

“你啊这是什么话,没事,我没事,我知道你不与我抢…。”那青年的眼里,有些光亮,黑色的瞳,倒着苏明利的一只手。

 

“咳,没事,我们吃面,吃面,这面滋味我可没尝到——”苏明利立马收了手,拿起筷子开始细细的吃面,青年看他低头了,像松了口气似得,立马拿了筷子开始吃面条——他是饿了吧,忙了一上午了。

 

青年人吃的又快又满足的样子。

 

苏明利时不时偷看一眼,然后吃下一口面。

 

仿佛是就着那个人满足的模样下了这碗热汤面。

阿金吃完后的满意都挂在脸上,他唇角被汤汁润上了水色,有星星点点的油光,舌尖一碰一碰,就扫掉了。

 

这一下,苏明利看的有些愣神。

 

“先生,面好吃吗?”

 

阿金问他。

 

苏明利啄了口面汤,觉得意外的鲜。

 

他用随身的手帕擦了嘴角,他说:“好吃。”阿金点着头说:“我就知道的,这家的阳春面,就有这个能力,一定会让吃过一次的人再来一次的。“

 

苏明利以默着喝汤应答了他的这话。

 

待他喝了汤之后,那青年人站在外面等他,苏明利把钱给了老板,中年男人问他说:“老板吃的还满意吗?“

 

苏明利看了看隔着布帘的那人影。

 

“满意,我还会再来的。“

“好咧——您慢走!“

 

男人撩起帘出了门,阿金背着皮箱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等他走过去了,他向他道谢说:“谢谢您请我吃面。“

 

这些个称呼听着不舒服极了。

 

苏明利同他一道回去,告诉他说:“你别叫我先生了,叫我明利就行了。“

 

青年人点头说好,他们俩一前一后的步子,穿过休憩的街,路过了青色的牌坊,到了该到的地方,苏明利跟着他一同停下来。

 

“先生..。不,明利,我要回去了,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面,下次,我请你!“他背着皮箱,指了下那大面布边的门。

 

苏明利听到这么个称呼心里舒服多了,他说:“好,下次见。“

 

然后两个人就要擦出距离的时候,青年在后面叫住了他。

 

“明利!“

 

苏明利眉一抬,回身看他。

青年人对他招手,指着自己,他说。

 

“我叫阿金!“

 

苏明利的唇角噙着笑,他心里说着,我知道,我知道你叫阿金。

 

可嘴上还是大声的答道:“好!阿金!你也记得,我叫苏明利!“

 

你看,苏明利。

 

你看,阿金。

 

这便是相遇,相识了。

 

那一日回去的苏明利心情都格外的好,他走在路上,步子轻快的就要跳起舞来了,管家替他开了门,一路看他笑容满面的,也试探着问道:“少爷这是出去一趟,遇上什么好事儿了不是?”

 

苏明利从怀里拿出戒指戴上,假着笑怒说他:“我遇上好事儿了,怎么着,你还不让啊我遇上了?见爷高兴,你不乐意啊?“

 

管家连忙说哪敢哪敢。

一路直回了屋,他要关门去睡了时,管家问道:“少爷这时候回,可吃了东西,没吃,就吩咐下人去做去。”

 

苏明利这时候嘴里回味起一阵莫名的鲜来。

 

想起那青年满足的笑容,一下子暖上心头,他大笑着把手一挥说道:“不了,饱了,让我睡一会儿,昨天连夜赶路,累得很,别来吵我。”

 

“那,爷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准备了,待爷休息好了,给爷端来。”

 

晚上?

 

苏明利还真是没想过晚上要吃什么,要不还是阳春面吧?

 

他一边合门一边吩咐下去:“阳春面。好了别说了,我要睡觉咯——”管家答应着,不知为什么这个大少爷突然吃起了这个东西。

 

苏明利脱了长袍,穿着个里衣,躺在了刚刚铺好的床上。

 

午后的光柔和的像那个青年的发一样。

 

他耳边好似还荡着他大着胆子喊的一声明利——真是从没觉得这么好听过,自己的名字,原来也可以叫的这样的好。

 

苏明利把手放在绣着大花的被上,想着,想着,笑着,笑着,就睡了过去,睡前那一刻他心底轻轻的说——你怕是喜欢上了吧。

 

是喜欢上了吧。

 

这样意外的喜欢上了——一见钟情啊。

 

你相信吗,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既然有这个词,那么一定有了这件事,也不会觉得很意外了,喜欢上了,那就喜欢上了吧。那样好的一个青年人啊。

 

他睡过去了。

 

阿金。

 

阿金的这些年过着,并不是这么好的。

 

他不是这一段儿的人,却跟着师傅来了这地方,自此后落了脚跟,不再流浪。

 

他今年,二十岁了。

 

十七那年,他先后没了爹娘,他一个人把家里房子卖了,勉强葬了爹娘,就背着简单的包袱出来了,路上他的钱袋被偷了,夏天还好,乞讨着,或是卖卖力气,他还能吃着饭,睡就靠着卖力气的地儿睡睡,冬天一来,他就没了办法。

 

十九那年,他险些冻死在异地他乡。

 

然后一个老师傅捡了他,见他乖巧,教他手艺,一路来,他学的快,可师傅,走的也快,你看,他二十了,他在这个地方呆了半年,而师傅也去了半年了。

 

呆着的这些时日里,他靠在手艺过活,他一直安安分分的过着日子,他替那些来的人剪头发,然后他的名声就像那家阳春面一样在民众之间传出去了,他想,他这辈子活下来,命是这块土地给的,是养大的,自己应该最后也能葬在这片土地上吧。

 

把骨肉都和它一起,让心跳彼此重合,就这样永久的活在这里,活在土地里。

 

会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会和他一起白头到老,然后走向死亡。

 

阿金替人剪头发的时候,总有些熟悉的声音和面容,她们各自以不同的样子朝着他来,在他记忆里划出刻痕来,可是这一道道痕迹都不深,浅浅的——像她们的发从他手指尖落了地那样轻,但又看起来这样的重。

 

阿金回了那小屋子,把皮箱放在桌上之后他去推开窗,外头的光倾泻进来,细小的灰尘从他手臂边环绕着飞去别的地方,有的赖着不走,在一线光里扭动着,青年人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气。

 

他现在感觉很好,很舒服。

 

闭眼那一会儿他想起今天那个穿着灰白缎长袍的男人,浓的眉,墨的眼,高挺的鼻,薄的唇,脸的轮廓似一刀下去带着干净利落独有的硬朗。

 

阿金不知道怎么说他,男人是不能用漂亮来形容的,若就挑了英俊来说,阿金又总觉得是哪里不合衬的一样,他睁开眼,光跳跃进他的眼瞳里,有些刺。

 

像那人耳朵上的宝石耳钉一样,被光这么一过,刺眼,但稍缓些就让人其实不是了。

 

其实也像那个人一样啊。

 

阿金这么想。

 

那个男人的眼里有他熟知的东西,只不过他还不知道是什么———阿金爱上苏明利之前,他这么疑惑过这个问题。

 

青年的沉默有这么一会儿,默后他垂下手拿起小小书桌上的一本书,翻到了之前折的一页,那一页中间卡着一朵花,花儿已经旧了,和这本书一样的旧了。

都有了泛黄的模样,可它的形状还是那样的美。

 

就像这本诗集一样,那些字,拓印下来的墨色,一笔一划的,尽是细腻柔情。这书是老师傅的遗物之一,老师傅在的时候也常拿着书读里面的句子,阿金没读过多少书,拿到书之后也只是看看,偶然的一次带出去,让来往的学生们看到了。

 

其中一个出落的蛮好的姑娘,在伙伴们之后她走回来,指着那本书,对阿金说:“这是你的书吗?”

 

阿金说:“是我师傅的书,他走了之后留给我了。”

 

那姑娘笑了,她拿起那本书,对他说:“你喜欢吗,或者,你认得里面的字吗,我可以教你,好不好?”

 

青年人开心应允。

 

然后那姑娘过几天就会来教他一首诗,然后和他说一些学校里的事儿,可她有时候说着的那些东西,阿金也不一定懂,他只是笑着,拿着笔,写写画画的。

 

有时候阿金会恍然,他想,这是书里写的那种叫做喜欢的东西吗。

 

青年男女。

郎情妾意?

 

不,不是的。阿金否认了这个想法,他们这算朋友吧——他看着上一次那个姑娘来教他的诗,那是首当初民间传出的诗。

 

阿金手指从书页上抚过去,他启唇。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

 

“日日与君好。”

 

短短几句,每一次阿金合上那个好字的时候,心底都像空出来了什么似得,他再把书往前翻翻看看,念了几首,觉得一下子失了味。

 

他还会见到苏明利吧?

 

他突然这么想起来。

 

青年人合上书,放回原位,关上窗。

 

他需要睡一会儿,晚上还有事情需要准备——就快是爹娘的忌日了,有些事情也是要一手打理的。

 

睡一觉吧。

 

在春日的午后睡下,醒来就是春日的夜晚,皎月高挂,你我虽相隔,却又气息相闻。

 

梦里仍会相见。

 

只要你愿意。

 

都会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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