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难愈,旧事勿提。

《雪候鸟》6 吏青衍生

《雪候鸟》6

 

Cp:吏青衍生

Cp:苏明利X阿金

文幅:短篇

 


6

 


——想过我们一起走过这样多的路,就算是死,也让我心甘情愿。

 

苏明利东西没吃多少,搁在桌上不一会丫头就自己来了,进屋了看他没吃什么,指着那菜色对他说:“少爷,您怎么没吃多少呀?是菜不好吃么?您再等一会儿,要吃什么,您说,我马上吩咐厨房去做去?”

“哎别忙着。”苏明利理着床铺上的褥子出声拦着要出门的丫头后直起腰来活动了手腕说道:“没事,我不饿,别忙活了,回头太太问起来你就说我都吃了就行了,这东西拿去倒掉吧,或者喂了二太太的狗也行。”

 

“少爷…这东西哪儿能喂了她的狗!这可是太太今天亲自去挑选的然后让人做的呢!喂了她的狗,哪能这么便宜!”

 

“好好好。”苏明利听了这话有点儿哭笑不得,他回头摆了下手又道:“好了,你拿去倒了罢,别让人看见就是了,对了,晚上我不在家里吃饭,你告诉太太,我这事儿大头今天就处理的差不多了,下面两天二少爷回来,我去家里远点的店面看看。知道吗?”

 

小丫头端着个大托盘冲他嗯了声退出去走了。

 

苏明利备了厚点的衣物,其他的他也没什么好带的,想着阿金说是要三天不开业的事儿,他倒是不知道青年人要去做什么,不过他准能碰上,或者就直接的去找他,要同他一起的话,应该也是不会被拒绝吧?

 

苏明利把手放在胸口自己摁了摁,他就把那个小木盒子里的东西搁到贴身的衣侧袋里放着,微冷的戒指贴在心口上,和血脉相通。

 

“睡吧苏明利,晚上还得溜出去呢。”

 

他这么嘀咕了一句。

 

阿金送走了给他说故事的女孩子,自己折回屋里看了堆放的元宝,他拿了包裹收拾上,再把两件竹框做的东西用布袋子系着上绑好。

 

收拾的都差不多了,他望了天色,一边算着时间一边拿起昨晚就发在灶台边上的面粉,面已经醒的很好了,光洁的面团用手指轻轻一戳就会是一个凹进,但又很快会突起来。

 

锅里烧上了水,搁上了面格子之后,他往台上撒了点儿面粉铺开,把醒好的面团弄上去,单手揉了面团,另一只手往面里加了点儿砂糖。

 

揉面是个好活儿,阿金记得自小在家里就是看着娘揉面团,看着一大团白净的面团子在娘那双不算很细腻的手掌下沾着面粉被揉成各种模样,最后再被那双手拍成那之前白团子,再被搓成长条,刀起落,就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再就这样放进面格子里,过不多时,被热水的气这么一滚,打开木锅盖,就是一锅香喷喷的馒头了。

 

阿娘总会捏上一块儿给自己——阿娘做的馒头,都是甜的。

 

因为都会放上一点儿糖,这样蒸出来的馒头,又香又软还有点儿甜味。

 

对于阿金来说,这就算童年味道了。

 

那时候觉得灶台一方又宽又大,如今自己站在这里揉面搓条,切块儿下锅,一气呵成的动作完了,才觉得,那真是小时候。

 

现在这一方灶台,真是小的不能再小了,再者,自己也回不去那时候了啊,望着小小灶台和自己阿娘的时候啊,已经过去了。

 

“娘,我就要来看你了。”

 

阿金把最后一块面团放进去,搁上了盖子。

 

这些干粮,该是够他吃了,再说自己也吃不了多少,蒸了些,再给爹娘尝尝也好——让他们也知道,他们的儿子现在过得也不差,也和以前一样,有这样好吃的馒头吃。

 

转眼天就转了黑,馒头也蒸好了,包在干净的布包里,炉膛里的火也慢慢的熄去,青年人把屋子再收拾了,背着两个布包,手里还提着不算重的俩框,开了门——街上的人不多了,都是回了,他的抓紧点儿时间,不然再晚点就没法出城了。

 

苏明利睡的浅,也没睡多久会儿,个把时辰他就醒了,外头还亮着,他又不能现在出去,左右是躺着不舒服,干脆叫人打了热水来,他泡在木桶里看天擦黑,水快要凉透。

 

一朦朦胧胧的下来了,他一个人去了厨房找了点儿吃的吃了,擦擦嘴绕开下人们送饭的路,从苏府的后门出了去。

这么一出去他就着急了,这天也黑了,要是阿金想出城,那万一先走了可怎么办?这越想啊,他就走的越快,也的亏是他走的快了,这刚出了巷口,他就看见那门口出来个背着东西手里提着什么的青年人身影。

 

苏明利心里一惊,想着他果然是要出去。

 

脚下更快追了大半的路去,眼看着还有几步喊一声的事儿了,苏明利一下子停下来了——这样追上去,真的可以吗?

 

可这他还在犹犹豫豫的想呢,那头的青年已经察觉到了动静,回了头来看他。阿金走着听到后头有动静,本来还以为是什么跟着他,结果一回头看了,是低着头皱着眉还想着什么也不忘了走上两步的苏明利。

 

“我还以为是谁。”

 

青年人松了口气冲他笑,然后叫了他一声:“明利,晚上好。”苏明利哪能知道这下不用他打招呼,直接是对方招呼上了,他那还能推,三步两步上去也有掩不下的笑意当是回了他的问候,然后仔细看了拿着大小包还提着东西的人问道:“你要出远门?”

 

“不是,我…我去看看我爹娘。”

 

“怎的要晚上赶路?这出了城夜路不好走。“

“没事,这拿着东西,白天不好出去,再说了…也不远,就着出了城再多走截山路就行,这路上也有个山神庙可以歇歇的。“

 

“爹娘住在山上?“苏明利随口问出来,才记起那车夫说的,阿金是父母双亡的孩子,心里一句糟了连忙又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青年人倒也不说什么,反而去宽慰他说:“没事,家里父母先去了,我暂时回不成家乡,就在这附近寻了个好地方,立下了衣冠冢,每年这时候,去祭两位老人家。”

 

“我…我同你一起去!”

 

“你和我一起去?”阿金听了他突然冒出来的话有点吃惊,他笑着摇头说:“你在说什么呢?你和我一起去…这怎么能行,太麻烦了。”

 

苏明利心里想的是反正总有一天我都会去的这早去晚去哪儿不是去,嘴上说的却是不麻烦不麻烦既然我这出来随便走走都能和你遇上那就说明有缘,既然有缘,不如一起去祭拜了伯父伯母,也算你兄弟尽了的一份心。

 

阿金听他这么一串说辞,四下也不好拒绝,点点头应了,两人就一同上路了,苏明利替他拿了手里的东西,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路上谈着,走出了城。

 

夜里黑,路上也没什么人家,他俩更没说带了火在身上,不过,唯一的好事儿是这一条大路宽,走哪儿都不怕摔了去,再加上这些天天气不错,路上也干爽,走的离城远了点儿的地方还能听到一两声蛐蛐声,也不是这么糟糕。

 

苏明利这时候的话就少极了,全然没有别的时候对姑娘家那些的调侃句子,这要是搁他那群认识的人知道了,指不定笑的掉了牙呢。

 

可阿金是不一样的,不仅仅是身份或是性别,他给他的印象就是不同于任何人的,所以,就算真的想要得到点什么,也不会用那种方式去做一些亲近的事情。

 

因为尽管就这样一起走着,也有意外的舒适感。

 

夜晚也许才是最好的屏障,因为隔开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反而能够在安静且暗的环境里,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鞋底摩挲过地面发出的细碎声响,夹杂着一两声的呼吸。

 

就这样的距离。凭着声音来判断出的距离,时远时近——你离我那么的近,却还是都有着不可说的远。

 

“阿金?”

 

总有人不甘心就此沉默。

“嗯?“

 

你每年都要这样过去一次吗?“

 

“不是的。”

 

“怎么?”

 

“今年,是第一次。”那个叫做阿金的青年人回答他,回答说这是第一次去,苏明利不解,反问了为什么,青年人告诉他说:“我才来这儿不过半年多,之前一直跟着我的师父,不过,半年前师父也去世了,我继了老人家的衣钵,帮大家剪头发。”

 

半年前。

 

苏明利是个不爱着家的主儿,家里发生了什么他是知道,但是家附近发生了什么他是最不明的,也是难怪他不熟这个青年人,这么半年,他都在东奔西走的,直到前些天。

 

“这小半年,大家都挺喜欢我的,生意也做的不错,我存了些钱,前两个月,我想着既然我在这里住下来了,肯定不能常回家乡,我就到这附近山上找了处地方,立了衣冠冢,想着每年入春了的时候,就去祭拜他们,告诉他们,我现在这个地方,过得很好。“

 

少年人的话匣子总是很好打开的,他对苏明利没有这样多的心防,再说,苏明利如今看来就像一个大哥一样,站在他身边,听他说——这种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亲近感,让他心里踏实下来。

 

“他们会心安的。“苏明利说。

 

“嗯,我也希望他们这样觉得。所以我,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希望他们也能泉下有知,也能和我一样,在那样安稳的地方住着。”

 

“这些东西,是你自己做的吗?”苏明利把手抬了点儿起来示意他,阿金点头,说道:“是啊,这些东西是街角阿婆教我做的,阿婆知道我要去祭家里人,一天告诉我说,小伙子,我不收你钱,我教你。我就去学了。”

 

“阿婆对你好。”

 

“好的像我奶奶一样。虽然,我从没见过我奶奶,听爹说,我奶奶早就去世了。”

 

“世上总有的人,就算你没见过他,她也会陪在你身边的,无论是她,还是和她一样也会爱着你的人。”

 

这话说了,两人之间又陷入了谜一样的沉默,苏明利愣了下,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戳到他痛楚,正想要说你别误会什么的时候,发现那青年停着脚步,面朝他。

 

“你说的对,苏大哥。“

 

他的语气里带着莫名的一份欣慰,说道:“你说得对,尽管有的人已经去世了,但是他们还是会爱着还在这个世上的我们,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的活着,为了他们,也是为了自己,你说的是吧?“

“嗯。你能这么想,他们黄泉得知,也一定会欣慰的。”

 

“走吧,再走些路,就是山神庙了。”

 

“好。”

 

苏明利和阿金一前一后的走着,那白色的竹框在夜风里摇晃着,就像一盏黑幕中的不晃眼的灯,那灯引着那些游走在天地间的魂,引着他们去向安稳的地界,带着那些魂魄,去感受,去知道,他们生前爱着的人啊,如今身披了夜色,带着晚风和月光,去把自己的消息,以火苗的方式传达,告知。

 

他们之间,连着一条叫做爱的东西。

 

这东西,跨越生死,也跨越时间。

 

夜栖山神庙——自有信仰庇佑。两个人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阿金把地方收拾出来,用稻草铺好一个坐的下的地方,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去找来了一堆枯枝,本来苏明利是要追出去帮忙的,又被他拦住说:“苏大哥,这些事情我来就行了,你去休息会儿。”

 

其实要苏明利一晚上都呆这样冷兮兮的地方,他是不太情愿的,可直到那青年人抱着那么一怀的枯枝,再熟练的摆弄好了点火之后,苏明利一下子觉得,其实真的不要把事情想的都这么糟糕才行。

 

暗的夜终于多了火光的照耀,这座山神庙已经破旧了,以往供奉香火的地方早就荒去,只剩下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棍插在烂软的香灰里,山神像也布满了灰尘和蛛网——这就是个败落的地方,再无人来过的模样。

 

火光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几分生气,青年人暖了暖手之后转头看到了蒙在灰尘里的山神像,他站起来,仰头看着石雕的物。

 

“苏大哥,你信神明的存在吗?”

 

苏明利顺着望过去,答道:“信。”

 

“可太多的人已经忘记了神明,你看,它就被放弃了。”青年人迈开步子走到神像面前,伸手搭上石雕底,抚上山神的脚掌。

 

“也许人们只是给她换了个地方呢?也许新的山神庙,就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你说是不是?”苏明利把手探到火边儿,看向了门外,山上的星,总比城里的好看。

 

“但愿。”青年人双手合十,轻阖眼默念。

 

苏明利的目光从夜幕星河收回来,再一次放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身上,火光照不满整个屋,却能很好的把光影投上他的身,暖光之中苏明利仿佛看到了那神像对着难得一见的虔诚信徒伸出了手。

 

抚过了他的头顶。

 

苏明利静悄悄的起身,站到他身后,与他一样,仰头先观那神像双眸,再合掌轻闭了眼祈祷——愿从此后的日子,我能与他同行。

 

枯枝的燃烧噼里啪啦,像是天上偷看着的星星们蹦跳的声音。

 

阿金坐在苏明利身侧,烤着手和他说些以前的事儿,说他小时候的趣事儿,说他长大之后想做的事儿,也说现在那些学生们,给他说的大小事。

 

苏明利看向他。

 

阿金却问道:“苏大哥,如果有一日,国土被外敌践踏,你会怎么样?“

 

苏明利没想过他的问题,所以他把问题问给了那个青年人,阿金答的简短有力:“若有一日国土被外敌践踏,我一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拯救我的国家。去保护我的故土。“

 

他的眼睛里跳动着火焰。

 

一如苏明利在死前看到的那些战火一般,它们烧啊,烧透了枯枝,烧透了土地,烧透了生命,可那些火是烧不尽的,烧不尽的是人的信念,烧不完的,是一份又一份这看似烧毁土地的新生血脉。

 

他们是活着的。

 

苏明利好似被灼伤。

 

却又这样的甘之如饴。


——————————————————————————TBC




评论(2)
热度(10)

© 陈生。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