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难愈,旧事勿提。

《饮鸩》二十一

CP:张启山X陈霆

类型:人物AU/谈什么谈

篇幅:良心发现不要篇幅





次日。

 

拍卖会安排在十点之后,众人都用了早膳,又歇息好了,压着时间纷纷都入了场,上了座,八爷跟着他的“彭三爷”也是随着大家一起入了位置。

 

这场馆,二楼都是雅座,两人,小桌上摆着的是各色果脯点心,还有新鲜水果,外面也一挂珠帘挡了,这边儿四位,那边四位的对着。而一楼一座几人,东西倒都摆着一样的。

 

张启山和齐铁嘴上了座,张启山隔着珠帘把对面四位都看了眼,老八倒是走出去,瞧了好的一圈,看的清清楚楚之后坐了回去,问道:“佛爷,看见前面的包厢了吗?”不过对方倒是不答话,反而是转头看了眼隔壁,反问道:“隔壁那个包厢,像是满清后人。”

 

老八歪着脑袋看着那纱帘后边儿的人影,耸肩笑了笑,说:“过期的王爷贝勒,手里有几个余钱,不足为惧。”

 

张启山不再侧看,正着往后一靠,打量起了之前老八说的对面包厢:“对面那个包厢,穿西装的,应该是日本商会的会长。”

 

日本商会,这四个字昨晚让他们是头疼了好一会儿的。

 

昨日八爷回了房间,发现张启山早已经坐在屋中,没等他问,张启山先和他讲了两句,讲的不是别的,是说这今晚的事儿,被败露了,齐铁嘴正要发作,又被后面的话拦住,这一听下来,疑了是不是消息有疏漏,可有又能如何,这时候已经算是赶鸭子上架,再又疏漏,也只能硬上,何况张启山还和他说,他发现这新月饭店,来了日本人。

 

日本人在这里,不用多说,一定是冲着最后的三味药来的。齐铁嘴觉着这倒是巧了怪了,非是他们在的时候他们来凑这个热闹,也不知道是凑什么热闹,一帮土鳖还来凑这个热闹,中医都不懂,就来凑,不怕给药毒死啊。

 

这念叨完了,他心头一惊,转头问道:“佛爷,咱们带的银票够不够啊?”——问住了,真是问住了,不仅钱没够,他齐铁嘴从外面儿偷听了一圈儿回来一对比,发现是大大的不够,差了一大截,那日本人有日本商会全力支持,他们那点儿钱,哪能呢。

 

张启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背对站在齐铁嘴前面,话说完的时候他合了眼,不言不语了一阵,直接联系上了在长沙的副官,把事情都吩咐了下去。

 

好个日本商会。

 

缠了是张启山一晚,把长沙所有的家财都一并抵押,换来四家最大票号的大额度担保,才让他今日登上了这个二楼的座。

 

老八皱着眉毛把目光从日本人身上挪开,一眼看到了一处珠帘后竟是没坐着人的,反而是一扇屏风挡住了,看不真,他问边上的张启山,说,佛爷,你看那屏风后面有没有人啊?被问住的男人定睛往那头的帘后看了,从翠色玻璃屏风边儿上的镂空纹里瞧见了一点的人影,但也看不真,只说,一定是有人的,静观其变吧。

 

陈霆没有择床的毛病,但是他也睡不了多久,一大早的他就醒了,而这醒了他没做别的,还是找来了侍从,讨来了热水,不为了别的,还是洗澡。

 

不过这一次他只是简单的洗个澡,不用太烫,也不会很冷,只保持在温度都刚刚好的情况下,把自己洗了个清醒而已,换好衣服之后也离拍卖会还有一小时,陈霆拿起床头前的黑色大衣走到窗台前,垂眼望下面也随时间活络的街道,街边摊贩热锅升起来的青烟浮动,他站在不高的楼层,好像可以闻到一点香。

 

毛毡大衣上肩,有些沉,虽他不经常这样穿,不过比起昨天,这一套已经算轻了不少。男人走回床头收拾的东西才发现这衣长遮过大腿,走一步就能让摆尾擦到膝弯里。

 

陈霆没去餐厅里吃早餐,而是直接出了饭店,走到外面支出来的摊上要了一碗普通的面条,然后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解决了他的饭食,不过北方的面条吃起来口感要比南方的狂野的多,大概他看到自己那一海碗的面块儿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回到饭店的时候正碰上陆陆续续去往大厅人群,而裘德考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也很是招眼,而且西装革履的手里配着一把很老气的算盘,说实在,有些不搭。

 

两人见面,单单问候两句,在侍从的引带下上了楼,安排了位置,但隔间前一扇屏风遮去了他们,裘德考坐在右,陈霆位左,一入席位那把老算盘就给摆到了桌上,轻轻两下被拨的哒哒作响:“张长官,昨天我知道了一个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裘德考压着声音坐起来,算盘被他压在手底下,被叫住的人转了个脸,面上笑意今日一瞧和另外一人三分像,他问:“不知道裘德考先生要和我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算盘又给拨的哒哒,张长官从裘德考的背后纱帘看到了坐在对面中年男人,男人身边站着昨天来接他们的其中一人,想来这中年男人该是不一般,不过他对他的身份没多少兴趣,这二楼包间的每个人,都是和“彭三爷”一样的目的——珍品啊。

 

“我昨天才知道,他们是抢了一个叫做彭三鞭的邀请帖到了这里。”裘德考捻起边上金属盘碟里的糕点咬了一口,笑的狡猾极了,像只偷了蜜的老狐狸。甜腻的果脯和糕点向来他不喜,看见也是敬而远之,裘德考那份腻味离得近,逼着他动了桌上薄瓷金边儿的茶碗,移开三分盖,里头的热气扑簌簌的冒出来。

 

“西北的彭三鞭?”陈霆在长沙这么些年,对他有所耳闻,不过多是不太好的名声,就算是好爷好不到哪里去,但意外的是他去年确实是想见见这个人,和他谈一笔生意,不过最后没见成,差点还引来了祸端,裘德考那头的腻味消去一些,男人便重新把盖挪回去,笑道:“想不到这样多的人里,还有西北赫赫有名的彭三爷,我早先想与他一见,没有机会,看来这次是托了裘德考先生的运气了,如此,我一定是要见见,这西北彭三爷到底是怎样的豪杰。”

 

他的话说的声调不轻,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拍卖场里显得略有些大了,周边挨座的好似都听见,转了脸过来看他,陈霆抬起眼瞧到金色花纱后的日本人脸上,轻道:“裘德考先生,我们旁边坐着的人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好像是你的熟人?”

 

 

而那边被张启山这么一说,老八也定了神多看了几眼,果然是看出点儿动静,说道:“肯定是有人,你看,这搞得神神秘秘的。”

 

这话一说,下面的司仪就上了台,开了嗓子,说道:“各位贵宾,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拍卖过程中,请大家保持安静,我们为大家准备了拍卖品的照片,仅供参考。”

 

裘德考听了问话,并不答,只靠坐回去,坐出个舒舒服服的姿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两支雪茄,还有一只小巧的金属打火机,他把其中一支雪茄递到与他对坐的人面前示意,而那位长官却婉拒下来,裘德考把那支雪茄推到他的茶盏下面说道:“张长官,这雪茄是上好的,知道长官喜欢,所以多带了一份来。”

 

“裘德考先生多虑了,只是用完早膳不久,不习惯而已。”张长官把那支雪茄拿过了自己的杯盏,放到了面前,那时候金发碧眼的男人已经开始拨去金属打火机的盖子点烟,火星好一会儿才冒出来,寥寥的动在余光里。

 

“我们拍卖会的规则,每次叫价最低五万,没有上限,你们可瞧好了,拍不着,可就没下回了。”司仪说的言辞恳切,生生是要在场的人都巴不得放亮了眼去看,好好的去看,都不约而同的拿起了桌面上那本册子翻看,齐铁嘴把那册子翻了几下,却觉得不太对劲的时候司仪接着又说道:“下面是今天的第一件拍卖品,现在开始走货。”

 

裘德考没翻那本册,依在软靠上吞云吐雾,小小的包厢里白雾缭绕,四围昏暗的光都在这雾里颤动着减下了神采,外头珠帘晃摇,撞出一点清脆的响。张长官也没去动那本册子,反是拨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在指根打转,好像是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两人都就这么坐着,不言不语的。

 

下面大厅里却是热闹起来了,穿着白旗袍的侍女捧着藏品沿着四方形的厅慢走,各方的人都投去了目光,二楼的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家伙什瞧看起来,老八拨开帘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摘了眼镜换了个望远的对着那金属架上的小玩意儿看了会,坐了回去。

 

侍女捧着藏品走回了台上,司仪的声音柔柔的就窜了起来:“现在竞拍开始。”

 

——就像一声令下。

 

四方的座上的牌子被不同的人举起来了,无论是套在玉镯里的腕儿,还是遮在西装袖里的手腕,都动了起来,铃铛声也一下此起彼伏的叮叮当当了起来,争的是好不欢喜。

 

不过准确的说是下面的人,争的好不欢喜。

 

上面的人倒是各个都安分的样子——年轻的王爷贝勒的嘴角都平着,一副透不出兴趣,彭三爷连那东西长什么样子都不在意,八爷虽说见了,也自然知道那可不管他的事儿,日本人也是个按兵不动的主,更别说那屏风后头的人了。

 

除了一声又一声玩弄金属打火机的啪嗒声,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白白的手腕儿衬在蜜色的镯下面,一次又一次的举起来,终于是举到无人再去陪衬,台上的木槌一下定了音:“恭喜刘长官,拍的今日的第一件藏品,鱼影青莲。”

 

好一只鱼影青莲。

 

年轻的徐州长官起了身,迎了又来的掌声,大笑说承让,承让。坐在他身侧的两个漂亮女人就像是那戏水的鱼,绕着那朵青莲游来游去的,缠的那低低的莲啊,红了脸,又忍不住要开出自己最好看的花给戏弄他的鱼看,却不晓得,这青莲怎么开,都是那样子的,大不过遮挡的荷,也小不过一点半点的肉食蚯蚓可以裹腹——只可戏耍呀。

 

你瞧,那青莲哄得了鱼开心,鱼高兴了,绕着他又摇头摆尾的游起来了,带起周边的水花,一圈圈的荡。

 

不过这里头是一片的热闹,外面可就闹了,这西北的彭三鞭在火车上吃了个大大的瘪,连着日子赶到北平,去到新月饭店门口要进,给门口的经理拦下了,问先生有没有请帖。这西北这位哪儿能再有肚子吃这个亏,开口就说:“少给我啰嗦,我告诉你,里面有个假冒的彭三鞭,把他给我叫出来!”

 

呵呀!气势汹汹,来势不小。

 

经理看他那样,上下一扫,问道:“喔?阁下是来找彭三鞭的?”这问实在是戳了西北汉子的心啊,对着自己一指,说道:“你看清楚了,爷爷我才是彭三鞭,里面那个是假的!”这话说的直白,还很不好听,男经理又接到:“新月饭店向来是一人一帖,人帖俱在方可进入,这是规矩。”

 

规矩规矩,什么规矩!

 

“你这是什么狗屁规矩。”西北大汉儿怒了,瞪着那个西装男人说:“你可搞清楚了,我不仅是你新月饭店的客人,还是你们未来的姑爷,我要找你们老板,亲自和他说清楚!”说完带人就要往里头闯。

 

外面闯的是外面的,里面做的是里面的。

 

一件藏品过了,马上就接了第二件——宋代的双龙挂耳香炉。

 

依旧是声竞拍开始拉开了叮叮当当的序幕。

 

而序幕一开,就直直的延续着,说着参与了拍卖的人还能乐在其中,把那小铃铛敲的是一下快过一下,生怕是晚了没地儿得。一会儿加一个价,一忽儿又来一个价,每个人面上都是一片红光,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像是催着他们奋进的鼓点,疯狂的举高手里的纸牌来彰显着自己。

 

不过这可就苦了那些没参与进这一场盛事里的人了,被那叮哐乱响的声音扰的头疼的,无聊劲都上来发了倦的,还有默然半点神色都没有的,或是直接见不着的屏风后面,灯光又都亮了起来,展出了一大片空旷,依在椅背的人也坐成了正儿八经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久了不舒服,还是被那铃铛声给催的坐了起来。

 

司仪最后的一木槌下去,又是一阵依旧的掌声,不过这次多了句话——第一轮的拍卖到此结束,各位稍事休息,稍后将进行第二轮拍卖。

 

这就像是解放。

 

人都三三两两的从座位上离去,悠扬的乐曲又响起来。齐铁嘴站在外台上摘了眼镜盯着下面的地板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捏着酸痛的鼻梁骨走了回去,一边走一边抱怨:“哎呀,佛爷,这铃铛叮叮咚咚叮当响的,震的我脑仁儿都疼了,哎,你说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出去不见了,我真搞不明白,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玩儿法。”

 

张启山转了目光上瞥眼看了老八,又转回来望向大堂,抿嘴角出点儿弧,说道:“第二轮才是重头戏,我看这个拍卖起价,还得翻倍,才刚开始你就受不了了。”这一说完,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笑意明显了些。

 

八爷可不服气了,嗤笑着开嘴就说:“我有什么受不了的,花的又不是我的钱,嘁。哎,可见这二爷没来,是明智的,眼不见为净,就这么个花法,他不得心疼死啊。”说着撩开大衣往腰上一放手,哎了声。

 

张启山的茶杯没端起来,接道:“二爷只心疼夫人,也不知道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齐铁嘴一听这个,弯下腰去宽慰他说你放心吧,等咱们拍到这个佛仙草,夫人的病不就有救了嘛,啊,放心。这说着又搭了手在椅上往四处看,这一看才想起,刚刚一轮拍卖,这二楼的人都没出过半点声音。

 

“哎,佛爷,你看这二楼的人,这几位可都没什么动静啊,肯定都憋着等第二轮呢。”张启山闻言抬眸扫了圈,最终目光停在对面那处珠帘后遮了翠色屏风的包厢,他依旧看不清后面到底是藏着谁,珠帘摆动,映照着薄如星子的光在视野里的浮动,那些间隙里透出两色的衣衫,显得是这样平静。最终他还是笑笑,侧着对站在身边的说:“快坐吧,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陈霆也被那底下一轮的叮叮当当弄的不太舒坦,裘德考的雪茄从燃起到最后熄灭的过程里他觉得自己宛若坐在一团烟雾之中,面前的碧绿屏风都变了颜色,再者他根本不必看,索性选择闭上了眼,那声音就显得尤为明显,叮叮咚咚的,敲的此起彼伏,眉心都纠起好几次,脊也挺起——不过他的背好像一直是坐的很直的,并不是很明显。

 

直到主持人宣布完结束词,直到下面的人声慢慢低下,直到音乐再一次的出现,他才把眼睁开,望着面前那块透着光的碧绿屏风。

 

“看来第一轮的藏品没有张长官喜欢的。”裘德考发现他睁开了眼,随手拿起了手边倒好的红酒品尝,不过看来红酒不太尽他的意,又伸手去拿了边上甜蜜的果脯放到嘴里,表情才好看了些的样子。

 

“不也是没有裘德考先生喜欢的?马上就是第二轮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你喜欢的东西?”答话的男人从大衣的深口袋里拿出了一双手套,把它们都展开,放置在膝盖上,一手拿起一只,修长的指往里探。

 

“我只是来凑个热闹的,如果碰上喜欢的,如果张长官也喜欢的话,我不介意帮长官一把,把长官喜欢的取回来。”美国佬好像对那一碟的甜蜜果肉感兴趣了,话语之间他把里面那些一样的果肉都挑了出来,并且还看着坐在那头的男人仔细的为双手戴上皮质的手套。

可是在手套戴上之前司仪开始说话了,而男人的回答是压在四面八方传来的女声之下的,他说:“不麻烦裘德考先生费心,如果有我喜欢的,我会自己的争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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