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难愈,旧事勿提。

《清明》双山/段子

寒食。

天公作了回美,早早隔前将雨都下了,留了节前的几日暖和春光给人们,省了赶路的人携家带口的外行会沾染满袍底的泥浆因而坏了心情。

在外院里的鸟雀也叽叽喳喳的蹦跳在房檐上,要不就飞上用爪子划拉着瓦片,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府中自完了年,入了春日,就闲下来许多,三月中旬时从外归家后那几日断断续续的家里人气儿忙了点儿,过了也就又恢复了原样,白日时不时去他书房里寻一圈儿,说了两句,就能坐上半日,再不然出门天上两包新腌制的梅干果脯也可。

日复一日,想来是平淡的很,不过倒也不失了味。

三月下旬,四月初始,寒食节至。

一大早起了,换好衣裳打水洗漱罢了,不见他影,去正厅用早膳时,一脚跨进屋,发现桌上竟只摆着一副碗筷,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空荡走廊,又看回桌面与常无别的粥菜,进屋入席盛了碗端着,抬腕拿筷拨了口粥之后,眼神放到对面无人的座上,手头的筷子也就这么悬,迟迟不再下,片刻后紧了眉头,把筷搁在筷托上,吃了两口粥简单擦了擦嘴出厅,半途避开管家,快步绕去他书房,推门直到他书桌前,把离手侧最近的一本书拿起先看了封皮,翻了两页内容后又把书放回,撑着桌边儿沉了会儿,转步到书架下的柜前蹲了,开柜把里头箱子取出来,指探到锁下轻抬日又侧看了锁芯后心下明了,把柜子关好起身出去,到后院的马厩后直接把栓在柱子上的绳取下上手,又顺拿了把干草一路喂着,直到引牵马儿出了后门到巷里,草也喂了完,踩蹬翻身上马,腿一夹马肚掉了头,轻喝一声往巷口的反方向跑去。

跑的离府远了,就离城墙近了,家里那个人从这条道走,怕是比晨间还早的时候就悄悄动了身,他倒是明白,走也不忘还是留下他的马,带了自己的踏雪跟他去,这一路静谧,只有马蹄声很快的从青石板上跑过就消失在无人的巷中,跑会儿后,见了早就斑驳的老城墙,及后头迎了春的山头,淡着点儿新绿色。

马是识的路的,并不太费力的找到了老墙尽边儿的掩盖在人高杂草中矮些的塌处,上头还留着炮火磨砺的痕,勒绳越过去,那山头就从远远的显得近些了,林子排开,其中路并不明了,不过不让自己多看,只干脆一味随马奔去,倒是要路过最近的一棵柳树时,侧身倾出,一把捞了那柳枝,再折了段儿枝头的柳芽在手里拿着继续在林间飞驰,时不时抬头瞧一眼那山头,就觉着近了,又近了。

出了林里,光整个从云后斜下,发现那山脚下有杜鹃,小片小片的分散在四周,这时候开着极艳的红,不过走近了,就看得见那些红艳艳的杜鹃花上飘落着白色纸灰,一点点的,像停留的小白蝶。

策马又走过了杜鹃花片后,马儿自己停下,知道它不再走了,伸手拍了拍它,翻身下去,看了近在眼前的半山,携了柳枝大步的跨上山路,不过这入山后再多几步,就能看两侧皆有孤坟,无碑,不过倒是都有人替上了新纸钱在坟头,一路延上长路,安安静静的,偶得几声古怪的声音,侧目去看也只看到那草堆动一动,那怕是山里生的野物罢,听了这有动静,出来瞧瞧。

他一年原是要祭人两回的。

家里书房里书柜下那个锁他开过了,芯竟然也换了一个,平日里他在书房里也是真能鼓捣。

上一回,听管家说,他也是一身深蓝中山装简单出行去了,这一次怎的看重成这样?拿一连套的军服都穿上身,还特挑了别路出城来这儿。

不知他可带了酒作陪?

想到那书中宋诗的最后一句,心里头冒出这样一句问来,可也想不了多远,就觉走的够久,仰脸看了,发现不远处只有个山凹,三步并双过去看后,上了凹边的一条细窄的石路,贴山走了没多远,就有一处檐角从山石后露出,知该是这儿了,放慢了步实实在在的走过,轻跃下阶,入目的是间依山体所修的大屋子——对,没错,屋子。

双面的木门并未合拢,留着一条长隙,像是知道还会有人来推开——不过也是,是有人会再来。

抬手覆门面,使力里推了,屋中卷了阵儿寒风扫面,空气里头混着些木头腐蚀气——一屋子放的好好的棺材,最屋侧立着个四方的木高架,挂着四面的大白帘,系在四角上,那底下就站着个人,背对着,隐在阴影里,不甚明的光从屋的上窗投射进来,只触的到他的肩头位置。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扰。”

跨屋内,从摆的整整齐齐的棺木间走过,也不去望他,也不觉慢步在此间又甚不妥。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这山,这地方,许留着的都是同他出入过生气的人,这样多的人,行军一路,怎是一次完得了?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等前。”

穿过一道又一道,最后离他近的只留了一排棺木时候停下来。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望着近在咫尺的背影,把手头拿了一路的柳枝放到最近的棺架前,抚去木面上的灰尘,叹道。

“只留这么一首清明,亏是那马儿,不然你倒会让我好一阵找。”

抚后走过最后一排,不过去,只站那儿,看他侧面,又看了这满屋的漆黑棺木,再轻道。

“我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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